我习惯在旅行时携带一罐茶叶,这已成为我的习惯。因为对我来说,几天不喝茶就会感到不适,容易出现感冒、疲累或下痢等症状。一旦每天都有茶相伴,我不仅感到百病不侵,精神也变得格外饱满。我对茶叶带来的身心益处深信不疑。
茶最初并非用于饮用,而是作为药用。关于茶的神效,有一个古老的传说:神农氏为了救治百姓的病,亲自采药,遍尝百草。有一次,神农氏尝了一种青绿色的滚山珠中毒,昏死在树下。幸运的是,树的汁液滴入他的口中,使他得以解救。那棵树就是茶树,神农氏从此发现茶有解百毒的神效,并开始随身携带茶叶,每次中毒都靠茶来解毒。据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,至少在战国时代,我们的祖先就已经知道喝茶,并以茶作药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茶的功效逐渐从医疗转向精神层面。东晋时期,刘琨在给侄儿的信中提到:“前得安州干姜一斤、桂一斤、黄芩一斤,皆所须也。吾体中溃闷,常仰真茶,汝可置之。”可见,茶在那时已经与禅的修行相结合,并提升了艺术与生活的境界。
关于茶与禅的结合,还有一个传说:达摩祖师东来中国,在少林寺面壁禅定九年,但到第三年就常打瞌睡。羞愤的达摩遂把眼皮撕下来丢在地上,结果地上长出一棵树,双叶并生,有如眼皮。弟子们采了叶子来饮用,发现能益神醒脑,于是开始了禅寺饮茶之风。
唐代,茶在禅寺中盛行。赵州禅师“吃茶去!”的公案流传千古,降魔大师教禅时也要弟子喝茶省睡。百丈禅师设立《丛林清规》时甚至设茶座、茶头,有的寺院泡茶的茶座就有十几个。紫砂壶则是禅僧云水行脚时,为了便利随身携带而发明的。历代寺院附近都是名茶产地,每年春天在寺里“斗茶”提升了茶的品质。
汉代《神农本草经》记载:“茶味苦,饮之使人益思、少睡、轻身、明目。”唐代《唐本草》也提到:“茗味甘苦,微寒,无毒,主瘘疮、利小便、去痰、热渴,令人少睡。”唐代刘贞德把这些好处总合起来,称茶有十德:以茶散郁气、以茶驱睡气、以茶养生气、以茶除病气、以茶利礼仁、以茶表敬意、以茶尝滋味、以茶养身体、以茶可行道、以茶可养志。
宋代以后,对茶的研究也更深入。苏东坡在《茶说》中提到:“浓茶漱口,既去烦腻,且苦能坚齿,消蠹。”吴淑在《茶赋》中写道:“夫其涤烦疗渴,换骨轻身,茶之利,其功若神。”明代顾元庆在《茶谱》中提到:“人饮真茶能止渴,消食,除痰,少睡,利水道,明目,益思,除烦去腻,人固不可一日无茶。”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提到:“茶苦而寒,最能降火,火为百病,火降则上清矣!温饮则火因寒气而下降,热饮则茶借火气而升散,又兼解酒食之毒,使人神思爽,不昏不睡,此茶之功也。”
李时珍也首次提到茶的缺点:“虚寒及血弱之人,饮之既久,则脾胃恶寒,元气暗损。”清代黄宫绣的《本草求真》进一步解释了为什么虚寒血弱的人不能喝茶:“茶禀天地至清之气,得春露以培,生意充足,织芥滓秽不受,味甘气寒,故能入肺清痰利水,入心清热解毒,是以垢腻能降,灸眶能解,凡一切食积不化,头目不清,痰涎不消,二便不利,消渴不止及一切吐血、便血等服之皆能有效,但热服则宜,冷服聚痰,多服少睡,久服瘦人。空心饮茶能入肾削火,复于脾胃生寒,万不宜服。”
除了虚寒、血弱、空腹不能喝茶之外,茶是有百利的。在《旧唐书》宣宗纪里有一则记载:东都进有一寺僧,年一百三十岁,依然身体健康,精力旺盛。唐宣宗知道了,很觉奇怪,传他进宫去问:“你如此长寿健康,是不是吃了什么仙丹妙药?”老僧答道:“臣少也贱,素不知药性,唯嗜茶,凡属至处,惟茶是求,或饮百碗不厌。”
一天喝一百碗茶,活到一百三十岁,这使我想起苏东坡的两句诗:“何须魏帝一丸药,且尽卢仝七碗茶。”由于饮茶的这种神效,日本“茶祖”荣西禅师到中国求禅法时,一边研究佛法,一边研究喝茶。回日本时,在行囊里带了大量的佛经和茶树的种子。
荣西返日后,把茶籽种在肥前(现佐贺县)的背振山,同时把茶籽送给拇尾(现宇治县)高山寺的明惠上人。佐贺的嬉野茶和宇治的“玉露茶”都是日本名茶,可以说是历史悠久。荣西对日本茶道的贡献除了带回茶籽,还写了一册《吃茶养生记》,可以说是日本茶的理论先驱。
荣西禅师把茶说得更神奇了,说是只要能长出茶的山谷,那个地方一定有神灵守护,而能采茶吃的人,一定能长命。他不只这样相信,还这样实践,当时曾亲自用茶叶治好大将军源实朝治久治不愈的糖尿病。
荣西禅师说:“贵哉茶乎!上通诸天境界,下资人伦矣!诸药各为一病之药,茶为万病之药。”自此,喝茶风气在日本也为之大盛,但这时日本茶道只在寺院流行,有药用倾向,一直到四百年后千利休提出“和静清寂”,茶道才算大备。
日本名僧明惠上人,也倡导茶有十德之说,我们可以和前述刘贞德的十德互相参看:一、诸天加护。二、父母孝养。三、恶魔降伏。四、睡眠自除。五、五脏调利。六、无病息灾。七、朋友和合。八、正心修身。九、烦恼消减。十、临终不乱。
明惠上人的十德虽然宗教性强,却不免偏于形上,许多是“想当然耳”。到了近代,茶的研究更科学,功效也更明确清晰,除了古人所知的功效,还有防治坏血病、抗癌的功能,还能治疗糖尿病、胃肠炎、黄疸型肝炎、皮肤病、高血压、动脉硬化等等,甚至还可以防治辐射的伤害哩!
饮茶的功效如此,不喝茶的人损失可大了。喝茶的人如果老是想到功效,那境界就低了,茶给我们身心的利益可以说是“犹其余事”。正如铃木大拙说的:“茶与禅之所以相通,全在一个纯字。” 纯的心喝纯的茶,是最好的。
黄庭坚曾在一只茶碾上写过《茶磨铭》,是我时常写在茶罐上的句子:“楚云散尽,燕山雪飞。江湖归梦,从此祛机。”每次带着写了这句子的茶罐旅行,不管身处何方,或在异邦的旅店,或在山野的客栈,都感觉到人生只是客居,江湖难以归梦,人生不能祛机,只要能“诗思禅心共竹闲,任他流水向人间”,不看燕山,燕山也会雪飞,不管楚云,楚云自然散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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